慕战征人

原id:分道经路

[Neu]1/8-1

*主线的平行分支。

*“或许这是一个盗版的Animus,因为它把人的意识往前放,而不是倒追基因记忆;它可以让四十岁的灵魂回到二十岁的身体中,它最欢迎的是天才们。等到使用者醒来,它会告诉他们:你之前的人生都是假的,不过好在你的所有科研成果都还留在你的脑子里。”

 

睡觉时,他向来只在床上占住一小片地方,双手安然垂在身侧。没有鼾声。要是盖一条薄毯上去,过不了多久,他会凭翻身推开一床被子,动作敏捷得和一只猫几无差异——无论熟睡还是浅眠,他一向如此。

若是赶在他醒来以前,你先一步窜到他的家中,十之八九能碰上他整理床铺。他掩盖混乱的技巧不算高超,至多只抚平被面的褶皱。一旦有淘气鬼往上一坐,五分钟的努力就白费了。对于那个新生成的小小凹陷,做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后,他向前俯身,轻加拍打,直到被子重新平整。时间充裕时,Ollie可能会对Fred的背影折肘一击,把他磕进那堆柔软的布料里。——对于他人消除混乱时所付的代价,无论何种,Ollie都对其毫不在乎。甚至在Fred尚未睡醒时,他就会掀起Fred身上盖的那床被子,声称要检验Fred是否把课本落在枕下了。在此举惊醒“那位瞌睡虫”后,他会看着Fred拾掇被窝,待到诸事整毕,Ollie·灾星再一次撩起毯子,或是照准Fred的脊背敲一下,继续演绎那让人倍感无奈的玩笑。

“磕痛了吗?”Ollie问。他维持着肘部冲前,左拳击右掌,左腿跨前的姿势。

“没。”闷闷的应答声传出,连带着一些轻笑。Fred的食指竖向天花板,说:“我一会起来。”

“没时间赖床了,天才。”Ollie扎紧系在腰上的那件外套(黑底,绘了一只彩色鹦鹉,恐怕此类艺术加工只有他做得出),双臂环过Fred的腰腹,一把将他抱起。递上一块眼镜布,催促Fred擦净镜片,Ollie总会加一句询问:“要是我帮你查查包里的东西少了没有,Fred,”尽管Fred的脸上仍挂着一副疲态,但也不至于揉着惺忪睡眼、手指插在书籍之中便僵在那儿。Ollie,此时已然煞住话头,倚墙站立,默默看着Fred收拾一番,打个哨音,把他领上车。

“你算是醒了。”他扭转方向盘,头侧向一边,开始倒车。Fred回以短暂的一声哈欠,碰了碰驾驶杆:手刹拉开了。“傻了吧?”Ollie发出嘲笑,空出一只手,拍在Fred胸前,“我可是资格颇老,从不犯这种错。现在,既然你醒得彻底,不如系上安全带。”

 

“我不算唤人不得法的那类,要是我能看出他一时半会醒不了,有时也会挠他痒痒。”转述这一切时,Ollie显得十分平静。他咬了一口金枪鱼三明治,模糊的词句夹在叹息中传出。我看见他轻轻摇了摇头,像是低声嘟囔了一句:“今天有异,Saisha。”

“作为第一手资料的获得人,恐怕你应该及时行事。”我灌下一口咖啡,意图分散心力、降下疑虑,“为何要叫我来?你大可打电话给警——”

“你还喝着咖啡呢。”他一次点出,以尽可能平和轻快的语气继续道,“能看出你也不想叫伙计们来,或许。”

“好吧。”我说着,放下手中的塑料杯,靠深呼吸逐走逐渐膨胀起来的不安,“你该把信任送给那——”

“不。”他回复时斩钉截铁,又一次打断我,“别急着传消息,先试试由我们解决,Sai。我试过打电话,发短信,甚至想开视频聊天,连邮箱和Kon都上过了。我也按过他家门铃,”十分罕见的,他的右手食指叠在了中指上,言不由衷的表现,我想,“总之。”

我活动了一下肩膀,拧动脖颈,十指交叉,压到地面。Ollie比出一个“请”的手势:“只能劳您上一次墙了,小姐。”

“Ollie,两件事。”我拨开腕带,解下手表,递给Ollie。他并没有接,只维持双臂环抱的姿势,站在原地。我送上一个白眼,把它拍在咖啡杯边,食指刺向他的鼻尖:“一,向我保证,Fred绝对没有出事,‘不报警’不会害死他。二,你必须学跑酷,无论你是否以我为师。”

“我不想弄坏他家的门或窗啊!”我刚攀上墙时,他嚷嚷道。噢,吵啊。要想看我手脚并用的狼狈样,他可真是个傻子——我的动作向来足够灵巧,露指手套也免了墙上的粗糙颗粒把我的手掌划破的打算。不幸的是,我碰掉了墙头那排仙人掌、白鹤芋中的一盆。嗵的一声。不用低头,我知道下方是一滩污水,雷暴云团刚走不久,而卡迪夫的传统是出着太阳下着雨。若是无人清扫、打理,它会变为寿同永恒的一角。

手扣住墙头,双脚蹬壁,省掉惯用的空翻,我算是安全着陆了,没有在污泥里一跤滑倒、扭着脚踝。一面奔跑,我一边想到:上次我教他们跑酷时,借的正是Fred家后的空场,那让我对朋友的“小屋”的格局多了不少有用的认识。要想上到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,以便能打开窗,或是撬开锁栓,最好走露台。

我搬了一把横梯。有了工具的帮助,这事会方便许多。无论是拯救上错路的小猫,还是为墙头植物浇水,又或协助我跃上离露台最近的落脚点,一把梯子的存在总会化难为易。发力一蹬最顶上的那块横格,双手撑住那道水泥构成的窄边(感谢这栋屋子的设计者),我小心地用脚尖勾住离墙一些的金属制梯,把它踹回倚墙的状态。不能让它倒下,秉着保护小树丛中的鸟窝、避免把这样价值不菲的梯子摔坏的想法,我应该下力正好,让它安定地立着。我的决策是对的,背贴水泥墙壁时,我空出些心思来想,我没有漏掉任何应做的事。

往往是距离不远的一跃才易出事。稍加目测,我离目的地大约差了两米不到。总得信任自己的“跃力”,Saisha,我默念道。跃过去,接一个滚翻。这不成问题——虽说算错了起跳应用的力道,不慎撞到肩膀,不过不打紧。

从口袋中掏出回形针和一张废卡,让它们和锁舌共舞……他人能将这演成一场现场秀,我却做不到。咔咔哒哒地摆弄了好长一阵,我想起Fred如何向Ollie抱怨:“你恐怕是在隐藏实力。工具备好,姿势无误,对流程的了解度甚至胜我一筹,为何要花那么久?”

随意啦,来自过去的嘲讽。我已经听见了那个小家伙滑动的声音。只要撞开那扇门,就不会碰见部件归于原位,而我不得不满怀懊丧地重试一遍的糟心事:我破门而入。

“Fred!”我喊道。放在往日,二楼的某件卧房或许才该是他的驻地。但现在,沙发上,如此宽窄的地方,他躺在那里,闭着眼。我的手指刚触到他的鼻翼,他就支撑着坐了起来。从前一夜放眼镜的地方拿起它,折开镜腿,把它架在鼻梁上,这像是往常他会做的动作,如果他没有碰上我——“祸”真价实的碰撞,直接把他磕得躺了回去。

“我没事。”第一句话,在他的假失联闹得人心惶惶之后,这是第一句;“现在几点?”第二句;“噢。”第三句,伴着揉脑袋的动作,他似乎觉得头痛得很。

“我很庆幸你没事,Fred。现在十点出头,你已经错过了小半节课,Ollie可能帮你请假了。最重要的一点,你确认你的身体无恙?”我的手按在他的肩上,带着他前后晃了晃。没有呻吟,没有皱眉,没有沉默中的制止。他像是还好,只是一直用拇指摁着太阳穴。

有点不对劲。我把他的眼镜递给他,他没有接(又一次,简直和Ollie一模一样),照例,我送了一个白眼,捏住镜架,替他甩开镜腿,让这副物什尽量以舒坦的姿势躺在他的鼻梁上。那双金绿色的瞳眸中盛着呆滞和疲惫,独独没有往日常见的热情或平和。他转向另一个方向,拉了拉缠在侧腹的薄毯,动作迟缓而无力,指尖轻颤。

“Fred?”我撞了撞他的肘部,没有回应。一次碰头不会让一个聪明人就此变傻。克制好力度,以免我的拳头在焦躁中砸痛他,我尽量以合适的力度从他的肋部敲到膝骨,“这儿疼吗?还是只是身体不太舒服?头痛?”他没有回答。

“我觉得冷。” 过了好一会,他低声喃喃道,蜷缩成一团,慢慢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:看起来那样无助,“好冷。”他说。

我用手背在他的额前试过温度,并无异常,不像是发烧,但此时或许不该相信身体的报告信息。“躺好,坚持住,我去找药。”我替他掖好被角,捏了捏他的掌心,以便能再次确认他的体温。或许是他拿冰袋敷了一会,以次压制向上缓攀的热度,又或是我的错觉——我的手掌覆在他的额前,那一小片地方像是变烫了。

我不确认他是否想拽住我的手,把我拉近些,陪在他的身旁。鸣笛的频度明示出Ollie正处于何等焦虑:位于门外,对屋里的事一无所知。我拿出手机,靠左手五指敲了一段消息:“不需要叫伙计们。他活着,可能病重,我暂时抽不开身,叫医生。”发送。

噪声终于换位为寂静。Ollie回复得很快:“拜托帮忙开一下门,要么把他抬上车,要么让他上床休息。”

“他躺着。”并且握着我的手,我默念。汗湿的手掌贴着我的腕部,以一种不紧不松的力道握着。少了喇叭的干扰,我能听清Fred在说什么了,他一直在重复:“……别走,Saisha。别走。”

仿佛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像正变得越加真实,他的手指在我的前臂部收紧,清晰的热度传来。我分不清先前究竟有什么干预了我的判断:是我过于急躁,以至略去了他额前的烧烫;还是我默认“Fred Kent不可能显得如此虚弱”,才吞掉了所有重要的细节?他病得几乎开口就是胡话,病况要多夸张,有多夸张:加上扭曲的形体与呻吟声,恐怕医生会交叉手指,画个十字,把治疗的任务推给神父们。

无论你有多不舍,伙计,我拍拍他的手背,带着微量的怜悯(因为Fred不需要这些)把那只手拨开,送它进入被窝深处。无论你有多么不想让我离开,我必须要去开门,叫Ollie过来帮帮忙。

“一会就好。”我凑近他的耳边,尽量略去不肯停歇的“别走”。光是听听那种语调,就会让人生成一种生死相别的难过情绪。我不需要这种黏答答的、多愁善感而拖沓的行事方式。没有更多时间废在对Fred多加安抚上,我跑向旋梯,撑住冰凉的木质扶手,一个自以为轻巧的翻跃送我回到一楼半。又一次翻跃后,我踏上木板铺就的平面。


*关于“Ollie”和“Oliver”的差别,为何Saisha在“责问”时也未说“Oliver”或许是一条线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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